上海豆腐机械设备天津大事

“巴嘎亚！支那人大大地坏了！”青木大声号叫着，“马上给租界的英国佬鲍尔打电话，让他赶紧派援兵来！”

一是天津城刚被联军，许多百姓房子被烧衣食无着，有人出钱管着吃喝，不就是到衙门口坐着去吗，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谁不乐意干？

鲍尔喘着粗气暂时沉默下来。一个与潘玉芸熟识的董事借机道：“我以为有必要坐下来谈一谈。”说着他一招手，让旁边的侍从给盛洪来夫妇看座。

挨到转天上午十点，一向以守时著称的日本人准点儿来了。领头的是个五短身材留着仁丹胡的少佐，身边配着一名中国翻译，后面跟着一队日本兵，还拉着三辆骡车。它们砸开谭家大门后，不由分说地便抄起家来。

潘玉芸接上丈夫的话道：“要说，我也看见过。”说到这她突然改用了英语，“几天前，我刚从上海回来时，去了一趟北门外，那是我童年少年生活成长的地方，那里有上千家店铺，数万套民居，现在已经化为一片焦土了。比起这些，天津百姓的那点举动又算得了什么？”潘玉芸眼里噙满泪水，情绪愈发激动，“是你们，你们的联军把这个繁华美丽的城市变成了战场，！”

潘玉芸哧的一声冷笑：“这是军事法庭吗？上校先生，你们一直标榜自己是绅士，怎么连起码的待客之道都不懂？”

外面的人吃喝得越欢，断了顿的越难以，就用枪逼着中国翻译出去与老百姓谈判。那翻译刚靠近包围圈，人群中便有领头的喊了声“起”，当即便有三百余人将翻译团团围住，吓得他忙跪地哀求，随后战战兢兢向众人询问：为何围堵联军的机关？领头儿的一瞪眼：“围堵？奶奶个腿！回去告诉洋毛子，第一，立刻放了谭纲总，第二，盐税照常年数目收。否则就别怪天津人做事太损，非饿得狗日的拉出

其实，这正是盛洪来策划此次行动的思想所在—既要尽快救出谭启，又要好参与者。若如此，就得耗尽对方的耐心，可要耗尽对方的耐心，我们首先要有耐心，这种耐心不是消极地，而是积极主动、不拔的“软磨硬泡”。让打也打不得，跑也跑不了，生生将其拖垮，到时候真正难受的就是他们了。

都说天津卫是块风水宝地，此话真不吹牛。这不，顺着一条南北大运河，四方的锦秀都流了过来，不但面朝大海背靠皇城，誉满天下的鱼盐水泽稻蔬飘香，连那些令人咂舌的奇人奇事，竟也耐人寻味、透着嚼头。

七日后，联军统帅们还要染指中国事务，对满目狼藉已全面瘫痪的天津城实行分区占领，好将其置于直接军事之下。很快便在原直隶总督衙门内成立了临时军，并起了个极具浓郁中国特色的汉名：“暂行管理津郡城厢内外地方事务都统衙门”，简称天津都统衙门。

大厅内所有的人，都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之中……忽地，鲍尔大声道：“如果你们态度这样强硬，我只好把你们起来。”

说了半天，到底是谁想出这一“围而不打，困其就犯”之计的？甭问，能有这心的不是别人，正是侠商盛洪来。

盛洪来面带微笑地问：“能说说我们犯什么罪了吗？”

电线被掐断，尚可用油灯蜡烛将就照明，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又怎么对付？那些出门采买的厨子，全被截在外面回不来，没有人做饭，倒是有几个剩馒头，可那是用来喂狗的，这些到中国后已养得非常会享受的洋老爷这下惨透了，生生被饿得手发颤、眼发蓝，总不能干啃桌子腿似的大列巴就伏特加吧，可这会儿谁敢冲出去冒险？最可气的是还不能安生睡觉，万一这帮没被好的半夜偷袭进来，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
听说要包围都统衙门，老百姓真是一呼百应，不少人还从家里抄起菜刀、剪子。但一出门，就听人嚷道：“谁也不许带家伙，如有敢跟动手的，所有人的赏钱一文没有。”大伙搞不明白这是嘛意思，但也只好放回了“兵刃”。

潘玉芸又用英语道：“不错，你们有先进的武器，可以用占住下来，可那又怎样呢？在这里，你们的孩子不敢去上学，你们的夫人不敢去逛街，你们每次出门至少要带十名保镖，你们家的电线可能被切断，你们吃的食物喝的水里可能被投毒，你们坐的马车下面可能被安放，你们天天都会生活在恐惧之中。这里对你们来说不是天堂，而永远是！”

二是天津人一向好打抱不平。打元朝开始，天津就是军队与移民杂居之地：“兵民杂居久，一半解吴歌。”明清两朝，天津都是拱卫的军事要地，不折不扣的“兵城”，几百年下来，随着天津卫演变为北方水旱第一码头，军人的勇猛，移民的坚韧，使得天津质朴率真的民风之中，又夹杂了一股独有的剽悍侠义之气。听说有锄强扶弱、见义勇为之事，自然应者踊跃。

“关起我们来，又有什么用？”盛洪来道，“天津卫有上百号决心抗税的盐商，他们会知道该怎么接着干。”

幸好青木今天身上没带佩枪，否则非当场毙了谭启不可。但他岂肯，翻身坐起哇哇几声怪叫，大堂两边的日本兵疯了般扑上来，挥起枪托对着谭启就是一顿暴打。而后青木命令谭启的管家回去通知谭家人，明早十点前必须将盐课交齐，外加三万两银子的罚金，否则，都统衙门便去抄家。

青本看不懂了，他虽知天津卫是盛产大闲人的地方，可你们闲得再难受，去看蚂蚁打架，也比干瞪眼地围着这儿有意思吧。哼，这是一种挑战，更是一种威慑。可恶的支那猪，无赖的天津人！他气得命翻译用大喇叭向外面呼喊询问，却没人回应。青本想，从战略角度上讲，彼不动我不动，现在只好静观其变了。但这种情况不明又危机四伏的对峙，持续了两个小时之后，天色就大黑了。

盐商们都未料到，常干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快事的盛老板，此次竟一反常态，是否也乱了方寸、没了主意？面面相觑间，众人的心也随之凉了半截儿。谭府上下更是彻底了，只好一面掩埋家里的珍贵东西，一面命家中年轻女人脸上通通抹上锅底灰。

这番话已引起在座的共鸣，英国董事们禁不住相互点了点头。鲍尔的态度明显软了下来：“既然你不想和大英帝国作对，那打算如何解决眼下这场乱子。”

“可那些人都，还恪守市规，他们只想和衙门里的官员讲道理，并没有任何和。”

其时，联军已占领我华北大部地区，部队相当分散，实难再集重兵，且与清廷的谈判已近尾声，都不大想节外生枝，故希望天津之乱能和平了结。夫妇俩明显觉出速求解决问题的急迫心情，估计这些家伙已受到了来自联军统帅部的压力。经过反复磋商，双方基本达成协议。鲍尔还要设午宴款待，盛洪来为表诚意，并没。

盛洪来被自己的设计弄得挺激动，他握着拳头使劲儿朝上挥了挥：“对待强敌就要使手段，甚至耍滑头。开诚布公果能成事，天下早就太平了！”

鲍尔一时语塞，继而用力一拍皮椅的扶手道：“不要在这大讲废话，我命令你们立即去把那些，否则我就要从外地调来军队进行弹压！”

整整熬了一宿，青木的头上添了不少白发。他再次登上环水楼，发觉睡在地上的天津人不仅没散去，还很有秩序地传递着吃食，什么煎饼馃子、咸菜小米粥、浆子老豆腐，小盆大碗，稀是稀干是干，香气和着晨风可劲儿地往青本鼻子眼儿里灌。到了中午，衙门内的人已经支撑不住，外边的百姓大饼卷牛肉外加油汪汪的狗不理包子，人人吃得顺嘴流油，饱嗝频出。

秃顶董事道：“听这话，你们还是打算交税的喽？”

鲍尔截住说：“我们是把这个落后破旧的城市打烂了，但很快会用我们的伟大文明再把它重建起来，建造成真正的天堂。”

见众盐商有心抵制盐课，都统们立马“请来”长芦首席纲总谭启，欲其就范，谭老板，死活不吃这一套。日都统青木，抬手就给了谭启一记耳光。盐商哪能受此，谭老板也不客气，抡拳照青木腮帮子就打，青木想不到谭启竟敢，加之双方距离极近，无从躲闪，这一拳打得那叫瓷实，青木连退数步后摔了个仰面朝天。

紧随沃克到院内最高建筑环水楼上，举目一望，青木的两腿立时打了哆嗦。也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多的天津土著，正从四面八方向都统衙门围过来，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，甚至连小脚老太太和拖鼻涕的孩子都来了，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。青木心想坏了，这里的队总共九百来人，绝大部驻津城八段十六区，留守衙门的还不足一百人，根本抵御不住这成千上万的人，一旦让他们冲进来，自己非被碾成肉泥不可。

这一招真是太灵了，第三天一早，都统衙门的人开始向外面的百姓乞食吃了，于是几大筐窝头、咸菜被送了进去。一见这种东西，饿疯了的抢着抢着却又欲哭无泪。 盛洪来闻讯甚为欣喜，他知道那帮家伙快挺不住了。正高兴时，却见管家仓皇来报，说房的人来了，要带他去工部局问话。从楼窗往外一看，盛洪来发现租界和众多洋兵，果然已将自己的别墅团团包围……

盛洪来微笑着道：“这个不劳您操心，盛某开过好多次粥厂，就算是十万八万我也应付得了。至于花费我计算过，每天最多两千银子就足以了。我已经准备好了二十万，不够还可以添。我们盐商没什么了不起，就是有的是闲钱。”

鲍尔怒道：“把都统衙门包围了三天，这还叫井然有序、？”

一小时后，围困都统衙门长达四日的人群陆续散去，不少人意犹未尽，边往家走边叨念：“这才几天就完事啦？怎么也得围他个十天半月的，饿死狗日的才过瘾哪！”与此同时，谭口和大街上的包围圈也解除了，困在谭家内的日军如获天皇一般，撒开丫子就往都统衙门方向窜。那些被围在街头的巡逻兵，几天来一直缩在巴掌大的地方，吃喝拉撒睡样样都，个个给熬成了人灯。实在饿急了只好掏出洋钱、洋表、钢笔、玻璃镜等随身财物，与周围的老百姓换吃的，得到一个面干窝头，都得感谢圣母玛丽娅。等百姓们散去时，他们只有瘫坐于地，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……

众盐商深知盛洪来虽年纪轻轻，却胆大心细多谋善断，其夫人潘玉芸还曾留过洋，擅长同子打交道，眼下这场危局非此人不能化解。于是，待他步入厅内，即刻上前将其围拢住，待弄明原委后，盛洪来却沉吟良久，过了半晌才缓缓地道：“兹事体大，容在下回府细细思虑。”说罢拱手而去。

一个英国董事连忙说道：“盛夫人，请冷静一点。我们的联军是为的拳匪而来，至于由此的财物、伤及的，其实我们也深感遗憾，不过我想—”

不答应条件好办，那咱就接茬儿来，看谁耗得过谁。转天下午，围堵的百姓有躺着睡觉的，有坐着聊天的，有凑一块儿打卫十胡的，有些老太太、小媳妇还纳上了鞋底子，里面的气得跳脚直叫却又无可奈何。这会儿，他们若能跑到包围圈外去看看，那就更得背过气去，因为不知是谁请来了说书先生和唱小曲的，至于那些尾随而至的小贩，向大伙兜售的小吃比说书馆里的还齐全，什么酸梅汤、绿豆粥，炒瓜子、煮花生，蒸玉米、烤白薯，粘糖堆、红果落儿，就连卖糕干的都推着小车打杨村那边赶来了……

两位都统还在争吵时，就听外边有人高喊一声：“停！”人群便在距衙门口百步远处收住脚，之后既没人口号，也没人冲击门卫，大伙就这么站在原地瞅着都统衙门。过了一会儿，人群中一些觉得无事可做的人，干脆就地大坐，各自抽出腰间的烟袋，边吧吧嗒嗒抽烟，边神侃闲聊解腻味。

沃克摇摇头：“晚啦，电话线已经被割断了。”

做西餐不可。”翻译回去如实禀报，但青木和沃克听后，没假思索便将两个要求回绝了。

有人会说：“有钱能使鬼推磨，区区一百文小钱，就能让这么多闲人跑到督统衙门玩命吗？”非也！要用天津卫那句老话来形容，这就叫“事儿赶事儿”，因这件事的促成前后含着几个：

“通通地闪开！”少佐用生硬的中国话吼道。没想到，站在头前的一个人却坏笑着应道：“闪开？往哪闪？麻烦你抬眼往外瞅瞅。”少佐费劲儿地踮起脚尖，一下看到数不清的人脑袋。他意识到要有麻烦，忙转身命士兵放下东西准备战斗，一个曹长打算侦察一下“敌情”，待爬上墙头往外看时，可吓了一跳：“情况大大的不好！”原来，足足两三千的老百姓就这么人挨人、人挤人，起哄似的聚集在谭外，直将周围的大街小巷堵了个严严实实……

天又黑了，心力交瘁、肚中无食的，一点儿力气都没了，更的是这种鬼日子不知何时方能结束。他们哪里知道，那些在外边巡逻的洋比他们更。这些人被百姓一小队一小队地困在大街寸步难行，没人跟你打架，可你想活动一下也没门儿，别说吃饭了，连大小便都得往裤子里边装……

虽说名字挺中国，但“衙门”内的官员一水儿都是外国人。这个都统衙门上马管军，下马管民，按老百姓(603883,股吧)的话讲：土地爷、灶王爷管不着的事，都统衙门都能管。既然无所不管，他们岂能放过有着玉砂美誉的长芦盐业？谁不知这是天津卫最香最肥的一块红烧肉？最终，都统衙门决定向长芦盐商一次性收取五倍的盐课，之后八国协商分配。列强们只想着自己多得利益，哪管纳税的能否承受，本来战乱已让津门盐商遭受重创，现在又要面对如此的横征暴敛，真叫雪上加霜，所以炸了庙的盐商都准备组织起来联合抗税。

鲍尔笑道：“我们作为占领军，有必要跟你商量吗？”

经此大事，盛洪来再次名震津门，更成为长芦盐商们的主心骨，在谭启全力推荐下，他实至名归地当选为芦纲公所的首席纲总。 插图：季源业

“我有充分表明，你们在天津策划了一起大规模的！”

这孩子自小就邪性得出奇，别看瘦小单薄，却是少有的聪敏，两只晶亮的黑眼珠滴溜溜一转，准就是一个主意。后，盛洪来便红红火火地干起了贩盐专用的麻袋生意。可好景不长，竟被仇家金九烧了个精光。盛洪来决计复仇，他下赌场，连押六把“大”，出其不意地赢回大笔银子，金九与之当面认输，又经过斗蛐蛐、斗鸡等几番较量，最终，一毛头小子生生就扳倒了树大根深的青帮老大。

“既然盐商有钱，为什么你们还要抗税？”

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，前去抄谭家的人也没回来，青木在都统衙门坐不住了，接连派出三人马打探究竟，结果派出去的人也个个都是泥牛入海杳无音讯。正在焦虑不安时，忽感脚下的石板微微有了抖动，八仙桌上的茶杯也因颤动而发出撞击声，紧跟着便听院内士兵用话哇哇乱嚷。青木慌忙奔出去，正与都统沃克撞了个满怀，青木差点儿被那头黑熊撞翻，双方一通对骂后，沃克愤然道：“快去外面看看吧，中国人啦！”

“？不知你这几天去没去过城里？那儿的街市井然有序，百姓人人。”

三是八国联军坑苦了百姓，对他们天津人无不。围堵都统衙门这一行动设计，不但称也很对子，否则的百姓何以去报复？又何以就解了恨呢？

“这是两码事。你家再有钱，也不会平白无故将百万英镑拿给一个乞丐吧？凡事得讲规矩，你们多收个块儿八毛的税费，这能理解，但不可漫天要价。”

盛洪来高声道：“告诉你，现在可不是战争时期，你们八国的代表正跟我们的李中堂在谈判，这种时候，你对那么多平民进行会引发什么后果？上校先生，你可得好好掂量掂量。”

一名秃顶的董事道：“盛先生，现在有三四万人在。你又管他们吃喝，又给他们工钱，那你能支撑多久呢？”

由是，盛洪来即派管家到老城内外招集百姓。对大伙讲：凡是去抄谭家或参与包围都统衙门及其队的，除去吃喝，每天还能得一百文赏钱。盛洪来又召集那些决心抗税的盐商们，把自己的想法对大伙一讲，闻者无不拍手赞成，纷纷出钱这次行动。

鲍尔一字一字地道：“很抱歉，在这里你们二位不是客人，而是罪犯。”

潘玉芸冷冷一笑：“你们的文明？非洲、印度被你们占据了何止百年，请您告诉我，哪个地方变成天堂啦？”

当天傍晚，盛洪来将众盐商召集起来，向大家讲明谈判的结果：谭启无条件；都统衙门不再谭家，但拒不道歉；今年的盐课按常年的两倍收缴。对此大部分盐商表示认可，但也有不少人觉得：了半天，还得交那么多钱仍感到不服气。盛洪来道：“自古弱国无外交。听说这回朝廷要赔四亿多两银子，还要拿海关税和盐税做呢。这种情形下咱得能伸能屈，该退让就得退让。有时候，也是一种战术和智慧。”

获悉纲总谭启被抓，盐商们慌忙聚集到长芦公所商议对策。但大家明白，与都统衙门根本没理可讲，正在一筹莫展间，有书役疾步跑进厅堂，兴冲冲大声禀道：“各位爷，盛洪来盛老板回来啦！”众人闻听无不欣喜异常，心道：这下可算有救了。

“当然。做买卖哪有不交税的？那不成奸商了吗？但也不能欺人太甚，竟然无故去抄我们纲总的家。这事说到底是日本人制造的，在上海时我就听说，他们不止一次间的关系。还有人行事也太，真是可恶之极。”

“只要答应我们提出的三个条件，老百姓马上就会撤离都统衙门。第一，谭启；第二，交还谭家的财物，并向其道歉；第三，把盐税降到合理的额度，具体多少，咱们可以慢慢商量。”

这之后，盐商梁老板被金九贩私盐，受尽后被打入死牢。为搭救曾大力资助过他的，盛洪来上下奔走终无济于事，只得孤注一掷。他得知慈禧正在赏皇会，盛洪来拦下了太后凤辇，头顶状纸当街。面对冒死告御状的盛洪来，老佛爷之余不得不过问此案，终致大白，梁老板一雪。由此，这个敢作为有担当的盛洪来，便成了津门家喻户晓的“小侠商”。

那日从公所回到家中，盛洪来反复斟酌应对之术。事情的肯綮在于，如何让的洋毛子们甘心，且不至狗急跳墙。好一番搜肠刮肚，他蓦地想到：如今都统衙门不过千人，而城里的老百姓还不有的是，只要把大家调动起来，别多了，来个万八千的就能住都统衙门里的人。

“大家还是相互尊重些好。”潘玉芸插话道，“你们虽是占领军也得适可而止。我想你肯定知道普希金写的《渔夫和金鱼的故事》，那个渔夫的老婆最后可什么都没得到。”

这盛老板可是有些说道的人物。1871年，天津卫闹了场大水，猝不及防的全城及四郊被汹涌的洪水泡了个透心凉。第三天头上，一只小木盆驮着个不足周岁的男孩，左摇右摆地漂到了津盐盛家大门前，这就叫。盛家老人觉得“水便是财”，这孩子又是洪水冲来的，决定抱养的同时，还送了他个响亮的名字—盛洪来。

三套相连的四合院抄过来，拉来的骡车已经装满，见还有不少好东西，日本兵便将洋枪挂在脖子上，而后头顶、背背、肩扛外加手提，日本兵个个累得呼哧带喘。正欲满载而归，院外负责的士兵却张皇地跑进来，对领队少佐耳语了几句。那家伙骂了句“巴嘎”，随后左手拎着一个青花瓷盆，右胳膊挎着一卷绸缎，胳肢窝下还夹着几轴字画，晃荡荡地就往院外走，才到大门口他就愣住了，只见院外黑压压站的全是人，已把两头的出卡死了。

现在夫妻两个面对着众多怒目横眉的，手牵着手毫无。鲍尔见状重重咳了一声，用磕磕绊绊的汉语道：“请你们报上自己的姓名、年龄和职业。”

1900年，八国联军攻陷了天津城，侵略者所至四境骚然，见侮之横，居民被祸之惨，笔不能罄，耳不能闻，驻津清军与地方府道县署官员死散殆尽。反过来，也被砍了不少脑袋，被烧了诸多洋楼，仇尚未报气尚未消，几万洋兵在没人护着的街面上，发着狠地烧杀了七天七夜。多好的天津城呀，眨眼间就这么给毁了。

盛洪来夫妇被们带到戈登堂一楼坐北朝南的正厅。1892年2月，李鸿章70岁大寿时，德璀琳就在这里为其举办过热烈隆重的生日宴会，可今日这间宽阔的大厅里，却是一片冰冷。工部局的董事们身穿黑色燕尾服，一字排开，神情威严地迎面端坐。这些人的正中是个留着标准英国式大胡子的上校军官，盛洪来估计他就是三都统之一的英国人鲍尔。

“把所有院门都关上！各制高点架上机枪，有人敢靠近，就给我扫射！”

“有点儿像九堂会审啊。”盛洪来淡然一笑。对于眼下的处境他早有准备，故而在闯进别墅时并无丝毫慌乱，换上一身讲究的长袍马褂就要前来。潘玉芸怎能放心，决计与之同行。知妻莫若夫，盛洪来了解潘玉芸的交际才干，和打交道还真离不开这个一口流利英语的好帮手。

“你疯啦？根本挡不住这么多，只会加速我们的死亡！”沃克吼道。

经过多年打拼，盛洪来已手握直隶五个大县的盐票，资产在长芦盐商中位列前茅。那么在此津城兵火涂炭之际，盛洪来身在何处？原来成为大盐商后，盛洪来并未就此止步，一心欲发展现代实业，于是亲赴上海购买西洋机械设备，打算在家乡开办工厂。孰料战事突起，运河及海上均已中断，盛洪来只得绕道走陆，辗转数月方才返家。回津后，见到此时津城业已满目疮痍，又得知老纲总谭启，便填膺地径直赶奔公所。